上弦月早晨醒來的時候，洛冰風已經走了，她一個人躺在枕間，將臉埋在他躺過的地方，羞澀的笑，身上布滿昨夜歡愛的痕跡，昨夜的洛冰風，狂野而溫柔，就如同在玉龍雪山時他攬她入懷的溫柔一樣。

門聲一響，一個丫頭走了進來，向著上弦月施了一禮，道：“娘娘醒了？奴婢給娘娘請安。”

上弦月臉上頓時一片潮紅，向著她笑了笑，那丫頭接著道：“奴婢名叫玲瓏，王爺臨走吩咐，等娘娘醒了，要奴婢伺候娘娘梳洗，然後送娘娘回去。”

上弦月現在心中滿是甜蜜，也不說話，乖乖的讓玲瓏伺候梳洗穿衣，又用了早飯，才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
荷蕊幾個丫頭早就起來了，見她回來，眼角眉梢盡是嬌羞，心中都已明白，荷蕊當先捏著帕子一甩，幾個丫頭一齊屈身，口中笑道：“恭喜王妃娘娘！”

上弦月一整天都坐在那裏笑，眼前擺著醫書，卻一個字也沒有看，荷蕊幾個嘴裏咬著手帕子，在背後偷偷的笑，只有夏夜的臉色還是冷冷的。

到得晚上，荷蕊偷偷的問上弦月道：“娘娘可還要上晚妝？”上弦月嬌羞搖頭，“今天…他肯定不會再來。”荷蕊笑道：“今兒不來，明兒後兒王爺是肯定要來的。”

當晚，洛冰風果然並沒有來，上弦月倒也不著急，只是安心的等，第二天晚上，第三天晚上，洛冰風一直沒有來。

上弦月臉上的笑容一天少過一天，終於消失不見，仍是對著書本呆呆坐著，目光茫然。荷蕊看在眼裏，急在心裏，每天早早晚晚都要出去幾次，這一日從外頭進來，神色有些古怪，從冰兒手中接過一碗冰糖雪梨湯，端著來到上弦月房中，將燉盅輕輕放在桌上，“娘娘，春寒氣躁，容易咳嗽，喝些雪梨湯吧。”

上弦月看了一眼燉盅，拿起來喝了一口，忽然擡頭向著她道：“王爺在府中麽？”

荷蕊楞了一下，神色有些不自然，搖頭道：“王爺上朝去了，不在府裏。”

上弦月呆呆看了手中的青花瓷盅好一會兒，道：“荷蕊，叫廚房再燉一盅雪梨湯。”

荷蕊警惕的看著她：“娘娘要做什麽？”

上弦月笑了笑，“我剛才聽見夏夜說，天幹物燥，王爺從前的舊疾發作，咳得厲害，我去送給他喝。”

荷蕊笑道：“夏夜胡說，她哪裏見到王爺咳嗽，再說王爺一早就上朝去了，晚上…也不一定回的來。”

上弦月擡頭看她，荷蕊本就笑得勉強，給她一看，更加勉強。忽然一拍腦袋，“娘娘先歇著，奴婢去看看素帛姑娘。”說著轉身，慌不疊的走了。上弦月回頭看著她背影，眼中一片疑惑。

早春時分，已開始下雨，暮色陰沈中，淅淅瀝瀝的雨聲讓人更添幾分冷意。

荷蕊給上弦月送晚飯的時候，才發現她不在房中，找了一圈也不見人影，冰兒靜秋都說沒有看見，只有夏夜淡淡的道：“王妃娘娘一過晌午便出去了。”晌午時分正是夏夜當值，荷蕊急道：“娘娘去哪了，你怎麽不跟著，也不攔著？”夏夜扭過臉去，“王妃不要我跟著，我也攔不住。”荷蕊頓了頓腳，終是不敢說什麽，轉身抓起一把油紙傘，便向外面沖去。

她走的就是那一晚她帶上弦月走過的小路，在小花園的盡頭，荷蕊猛地站住。

雨絲交織的暮色中，一個嬌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站著，左手拎著一個食盒，一動不動，不聲不響，讓人錯覺她只是畫在這一片雨霧中的一個人影。

“娘娘！”不知為什麽，荷蕊的眼淚突然之間流了下來，在泥濘中踉蹌著跑向那個人影，將油紙傘遮到了她的頭上，“娘娘……”

上弦月全身都已經濕透了，頭發像蛇一樣垂落在肩上，數不清的水珠順著她的額頭和鼻子不斷滑落，唇角微微翹起的弧度，似是在微笑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前方。荷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，幾天前書房中的燈光，現在已經再看不到，在那一排房屋的外圍，不知什麽時候，已經砌起了一圈青黑色的圍墻，擋住了裏面的一切，兩扇黑漆大門並沒有關，只是外面卻站著兩個身披鬥笠，腰挎長刀的侍衛。

荷蕊難過的轉過臉去，這件事，她早已知道，只是一直瞞著上弦月，“娘娘，我們回去吧。”上弦月緩緩轉過臉看著她，竟然笑了一下，她的鼻頭都已凍得通紅，臉上都是水漬，只是不知雨水裏面，是不是也有淚水。這樣一個笑容本來應該十分滑稽，但荷蕊無論如何也笑不出，只是想哭。不等她再開口，上弦月的身子搖了一下，向旁一歪，荷蕊趕忙伸手扶住她，她的身子冰涼，似乎比天上的雨絲還涼。

“是該回去了……”上弦月緩緩轉過身，任由荷蕊扶著，慢慢的向回走，身後的院墻仍舊高大冷漠，似乎並沒有聽見這一聲蒼白冰涼的嘆息。

（上部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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